麦田记忆一位置位置

麦田记忆（一），关于麦田映像摄影机构的介绍

我出生的那个寨子，在湘西，名字叫桐坡。

每年的春未夏初，煦暖的清风自河谷而上，桐花便在不经意间开满了枝头，雪白中透出胭脂水粉般浸染的点点腥红，水墨画似的，一大片一大片，一直延伸到山的尽头。

待到桐花飏尽，地上便如同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很美。

那是个靠挣工分养活一家人的年代，爹和娘忙得不着边际，寨子上的孩子们个个流着鼻涕，像野草般靠露水养着。

娘总共生养了七个儿女，成活率并不算高。 二哥生下来还未足月便死了，娘遵从先辈人的教诲，把夭折的二哥脸颊用锅烟灰抹黑，埋葬时还得身子朝下，据说这样，后面的孩子才好生养。

娘照办了，埋葬完二哥，她独自瘫坐在屋后的那棵沧桑的老板栗树下，此时，树叶正一片一片地飞离枝头，落在身上，疼在心尖。

二哥夭折两年后，至亲，那个让姐姐心心念念的外婆也走了。

那是一个为了养活一双儿女，曾在乱世中贩过坐过牢的女人；那是一个早年守寡携着舅远嫁他乡的女人；那是一个顶着风雪也要给娘担上一担猪草和柴禾的女人…

我不知道，那个与我从未谋面甚至在梦里都没有出现过的老人，一辈子到底经历了多少的劫难。

因为穷，娘和舅舅草草了外婆，其间，没有锣鼓，没有鞭炮，没有法师，更没有一副象样的棺木…

娘一直嘟囔说，没有超度的外婆注定去不了天堂。

外婆走后，心像剜去了一大块肉，生生地疼，她抽丝剥茧般地大病了一场。

娘生我那天，恰逢下着大雪，四外婆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另一个山寨赶来为我接生。

“…又是个丫头…”她用包袱把我裹紧，偷眼窥觎着父亲，脸阴沉得像刚刚经历过一场风雨。

父亲微笑，俯身，眼晴像两轮弯弯的下弦月。他用阔大的手掌把我捧在手心，就着缠满蛛的破格窗棂细细地细细地端详着，像在欣赏一棵刚刚破土而出的苞谷苗苗。

那是一双骨节突起的粗糙的沾满泥土的大手。

四外婆喜极而泣。

那天，爹用红糖水煮两个荷包蛋犒劳了我的娘亲。

麦田记忆（二）

清明前后，田里的蛙鼓渐渐密集起来，桐坡屋后的山脊上，冒出一溜溜清清浅浅的绿。

农忙季节，大人们都行走带风，砍畲、拢田、扒粪、割草…看着满沟的春水叮叮咚咚地流进新月似的梯田，大人们才敢睡一个久违的囫囵觉。

这样的季节，孩子们注定是喜欢的。

不知天命的年纪，每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二姐去寨子上游逛。看看娘种在牛栏坪上的瓜秧有没有发芽，瞅瞅伯娘家的李子树有没有挂果，下到水田里去抓蝌蚪，拿木棍去捅油坊里的马蜂…

最喜欢做的事，是和二姐去水坑湾的板栗树上捉甲壳虫。阳光中， 那些美丽的舞者，轻轻扇动着彩色的翅膀，悄悄捉一只回来，用丝线缠住它的头，拴在床头的蚊帐上，拴在风车架上，拴在廊檐前晾衣服的木杆上…看着看着，日头便一寸一寸地落了。

大伯是寨子上的生产队长，打得一手麻利的算盘，也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年青时，常穿一件白汗衫，英俊得很，惹得一条溪水的姑娘垂慕不已。

早饭后，大伯总会站在自家的吊脚楼前，吆喝寨上的人上工。吊脚楼外，是一大片密密匝匝的板粟林，金色的阳光在丛林间穿梭，筛下一地的金黄。

那年月，但凡肚里稍有点文墨或略懂点诗书的人都会被公社挑去任个公职，而大伯却不愿前往，他始终坚信，只有脚下的土地最为真实，才是一家人安身立命的本钱。最终，他如愿成为一介农人，并娶了相貌平平，甚至有些丑陋的伯娘，至于娶伯原因，大伯只字未提，我们也无从知晓。结婚那天，伯嫁辇映红了半掳走29岁的中国上海女游客高华赟条溪水，婆却躲在吊脚楼上，哭了。

爷爷在世时，常常细数着幼年的大伯所遭受的种种苦难，说得最多的，是大伯当年被绑匪劫去充当人质的场景。

那年，爷爷提着火枪千里走单骑去解救被绑架的大伯，半路上，父子却意外重逢。原来，大伯在夜半时分，悄悄绕过睡得正熟的岗哨，“扑通”一声跳入门前的大河，十月的沅水，冰冷刺骨，那个江上的幼童拼命地划动手脚，没人知道，不会水的他喝了多少口江水，更没人知道，小小的他背负着怎样的恐惧毅然前行。远远地，悍匪的灯笼火把照亮了整个河谷，有嗖嗖的子弹从他头上飞过，大伯没有回头，他知道，在河谷的对岸，他的父亲在等他回家…

每每说到此处，爷爷的眼晴总会泛红，声音曾几度哽咽，在孩童们看来，那仅仅只是一个惊险的传奇故事，而对于爷爷，每诉说一次，都是一场倍感揪心与煎熬的心路历程，一切恍然如昨。

麦田记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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