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死亡零距离接触的普通人

收殓工：与死亡“零距离”接触的普通人

佛山市殡仪馆的遗体收殓工在执行收殓任务。/佛山张少鹏摄

开栏语

他们不是死神，却与死亡打交道，在世俗的偏见中，从事着许多人不愿意做的工作。他们用自己的付出，诠释着对生命的尊重。

他们面对最多的是死亡。但是，他们的心并未冷漠。见惯了人生的悲欢离合，他们反而更加懂得珍惜生命。

连日来，佛山走近佛山市殡仪馆的遗体收殓工、化妆师、火化工，了解他们工作的特殊与神秘，感受他们的不易与执着。

文/ 佛山张少鹏 实习生王小婷　通讯员王付

遇上命案、重大事故、丧属报丧，只要一响，他们立即出发。他们干的是多数人不愿意接触的脏活、累活，人们遇见往往是避恐不及。他们礼敬生命，虽然又苦又累，甚至遭人另眼相待，却依然坚守。他们是遗体的接运者收殓工。

入行

他曾是军工厂管理人员

54岁的东北人郭树春没来广东前，是黑龙江一家国营军工厂的管理人员。1999年工厂效益差，他被迫南下打工，几经辗转，最后落脚佛山市殡仪馆，当起遗体收殓工。

收殓工入行由老师傅传帮带，郭树春的考验在入职第一天就到来。一踏入逝者家中，当时38岁的郭树春就慌得不敢上前，被催促后硬着头皮完成工作。当晚睡在殡仪馆的宿舍里，听到外面刮风的声音，感觉像有人，心里瘆得慌。

郭树春花了一个多星期适应工作，可不是每次恐惧都那么容易克服。

入职两年后的一天，郭树春和两位老师傅到禅城敦厚批发市场收殓一具遗体。一个房东被租客杀害了，遗体被肢解后丢在一人多高的垃圾桶里。扑鼻的血腥味、凄惨的家属哭声让郭树春无所适从，老师傅率先跳下垃圾桶，将尸体一块块捡入尸袋，他也跟着进入。恶心，呕吐。

还有一次

，老人上吊去世多日后才被发现。苍蝇嗡嗡飞舞，老师傅们二话没说，拿起尸袋装好尸体。郭树春看在眼里，佩服在心里。

一次、两次郭树春在历练中慢慢学会单飞，也明白了这就是收殓工的工作，如果我们不做，那就没人能做了。

出师

最大的挑战是体力

16年后，郭树春成了老师傅，除了要教徒弟们克服恐惧，更要教会他们吃苦耐劳。

市殡仪馆全年无休。收殓工作不分昼夜寒暑，不分工作日与节假日。下班时间不固定，一有通知就要出车。副馆长向飞虎介绍，全馆收殓工共18人，白天15~16人上班，晚上3个班共9人值班，每人每月至少值6天夜班，忙起来一人一天要参与收殓10来具遗体。

所以，与内心的恐惧相比，体力才是工作上最大的挑战。

按风俗，遗体从抬起到入棺前不能中途落地，也不能用担架抬。在没有电梯的楼房，或物管不允许收殓工使用电梯时，他们只能侧身用双手抬着遗体走楼梯下来。遇到楼层高的、遗体重的，需要收殓工有很好的腰力，很多不到50岁的收殓师傅都得了腰肌劳损，郭树春、林鑑强等老师傅常年贴着药膏。

灵车进村常遇到保安阻挠，收殓工只能将灵车停放在村外，抬着棺材走一两公里到逝者家中，一来一回，肩膀被磨得红肿，被狗追着跑也是常有的事。

佛山人出殡多集中在中午11~13时，收殓师傅往往一单收完，没来得及休息，就要开始下一单，衣服经常湿了干，干了湿。收殓一具遗体一般要1个小时，但遇到纠纷类公安案件，时间就没个准。有时来回几趟都没法完成收殓。

今年冷空气频繁，这段日子离世的老人比往年同期多，收殓工都很忙碌。大年初八，佛山市殡仪馆破历史记录地收殓了58具遗体，人手紧张到馆长也要出动。

经常在半路接到新任务，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又出车了。入行23年的老师傅林鑑强说。

心声我们只是普通人

心声克服内心的恐惧，熬得住辛苦，但收殓工逃不出世俗的偏见。

大家始终认为收殓工低人一等。关门、吐口水是收殓时最常见的鄙视，延伸到生活中，困扰更多。

邻居都不愿意跟我坐同一部电梯。郭树春至今仍有两怕，怕别人问起工作、怕工作遇到熟人。他担心影响孩子。

有一年清明，儿子的同学在殡仪馆看到郭树春，回去后在班上一说，几个平时玩得比较好的同学不再来他们家了。虽然儿子没说啥，但老郭心里愧疚。

走出殡仪馆的职业自卑，和门内神圣的成就感，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各自延伸。老收殓工不约而同地选择不向亲人坦白工作，不主动参加亲朋好友的婚宴，春节不主动拜年

这种自我防卫不算过激。林鑑强在殡仪馆做过多个工种。他见过太多人在殡仪馆里对我们感激满怀，过后在外面遇到，要么打招呼不搭理，要么装作不认识。

项链（推荐值：9分） 这些年，人们对殡仪馆的态度有所改观。31岁的邹海湛2014入职时向所有熟人坦白工作，但偏见比想象中严重。他说，现在关系普通点的朋友都断了联系。

我们只是一群有血有肉的人，做着一份普通工作，希望大家能正常看待我们。郭树春叹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