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规完整篇带译文惊艳

井：建水小城的眼睛……（散文）

井：建水城的眼睛散文。

有人说，爱上一座城，是因为城中住着某个喜欢的人。其实不然，爱上一座城，也许是为城里的一道生动风景，为一段青梅往事，为一座熟悉老宅。或许，仅仅为的只是这座城。就像爱上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前因，无关风月，只是爱了。

林徽因。

李运祥彝。

一座城市有着独属于它自己的文化记忆，在漫长的历史进程里，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史实，多蕴藏在一件件器物中，或沉淀在泛黄的史籍里。有人说，民俗是依附人民的生活、习惯、情感与信仰而产生的文化。早在《汉书·王吉传》一书中就有百里不同风，千里不同俗的记载。而一座城市，最容易让人们记住的也是属于它最自己最为独特的民俗。当我们翻开一个城市的扉页，那些或是纯真隽永、或是淡雅浓郁、亦或是一些苦涩的回味，总能勾起我们对历史长河中发生的那一幕幕往事进行反省，深思。

和熙春，春水融融，小城宁静。当我们在不经意间怀念岁月的时候，岁月一下子老了。有人曾说过，对一种事物产生怀想和思念，多是因为那些事物已经逝去，或者远离。如此想象着的时候，我正在滇南小城建水两眼井边上，我们正四目对视。

每年，因为喜欢建水，缘由让我往返多次。在用过午膳后，一个人随意走进一片略显破败的古民居中。无意中，在一座长满荒草的院落里，一口井豁然就出现在我的视觉中，用青石整体凿出的井圈高于地表，井沿因为长年打水时的井绳上下磨损，一道道残留的刻痕清晰可见。俯首弯腰、面向井口时，井中已没有一点湿润的痕迹。这已被废弃的老井，极像一只大大的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庭院上方高深莫测的天空。我无法得知隐藏在这口井背后的酸甜苦辣，这些只能想象或者回忆的故事已经远去，它们只属于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过去的或者正在过去的时代，只有这口老井记得却始终缄默不语，倏突间，想起了那些睽违已久，也淡忘已久的老井。

我记忆中的第一口水井，是我童年少年时居住的化念我们村子的那口井，位于村子东北边化念农场的稻田里，其四周都是田，井长方形，内壁以青砖叠砌，不像其他地方的井，有井圈并多以石头或者以熟铁锻造而成，我们村子的这口井，维系着全村日常用水，全村人都使用着这口井的水源。这口井苔痕累累，井水的映照中泛起靛青的光。我童年和少年时的记忆里，至今还保存着和母亲一同去挑水的影像。一根竹扁担，木桶在铁链挂着的钩担上的两头晃荡，桶里倒影着小小的天空和童年的我。母亲走在前头，水桶随着母亲的脚步在肩膀上摇晃，不时有些许水洒出，在路面留下大写意的笔划。母亲打水的时候我常常会趴在井口，对着井壁不时地吼上几声，听井下传来的嗡嗡的回声，自得其乐。当然，因为是孩子，因为井张着大口，隐伏着危机，所以大人是不准许孩子单独在井边玩的。如今那口井如今已然破败老去，已成了一口没人光顾的破坑，从前的一切早已不见踪影，而关于这口老井的记忆，却还停留在我已经是斑斑驳驳生满青苔的回忆里，尽管已加盖封存，依然那么清晰。

当我从回忆中回到我眼前正盯着的这口井时，井”这个美丽的字四四方方，方方正正地照着天照着我。人们对它的依赖、牵挂和系念，显然简单成一份素朴而恒久的感情。在人类历史发展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人类离不开井。从历史追溯，从最初的井田制到庭院经济以及如今的村落文化，莫不受益于井水的滋润。彼时，人们把迫不得已到外地谋生，叫做离乡背井”在游子心中，一口故园的井，便是故园的全部，是去乡别离前的所有悲欢、苦乐生活的储蓄。事实上，在我们记忆的底片上，关于井的影像大多是甜蜜而美好的，只是由于而现在城市发展所带来的负面，让那些原本还可以使用的那一口口老井，慢慢变脏，变臭，变干枯，行将就寝。印在城市大地上的眼睛，几近失明…我们知道，水是生命的源泉，人体有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由水组成的。所以，人如果离开了水，就无法生存的，与此同理，井之于城市，曾经也是如此，只是发展到今天，自来说的使用才让井淡出人们的生活和视线。由于自来水的普及，如今这井也和大多数井的命运一样，被废弃了杂物充斥期间，成为一口死井。久居城市的人们，再一次想到井的时候，多半是在城市停水时才会想到久别的井，然而，此井非彼井，不可同日而语。但，从前那品井，让我们思源，让我想起曾经的人们，井里的水是内容，盛水的井只是个容器，是个外在形制，真正与生活密切关联的还是水，没有水，人类就无法定居，一个村庄，一个城市也就无从萌芽、繁盛，井把人们的需要集中在一起，让人们有共同的需求，有共同享受交流的机会。

此时，我已走过建水的一眼井，两眼井，三眼井，四眼井…来到了建水城最大而且现在还在使用的西门大板井面前，看那些习以为常取水担水的男男女们的那些稀松平常动作，让我又想起我少年时去亲戚家，看大人们整个打水的过程操作中的那种轻快、飘逸和极富美感的节奏，让我好几次也像模像样学着操作，可那个在大人手中听话乖巧的桶，到了我手中就变得桀骜不训，任如何摆弄它就是赖在水面打转，仿佛在嘲弄我的无能。在经过多次的失败后，慢慢地琢磨出其中的原理，便学会了用小桶打井水的本领。打那以后，家里挑水也就慢慢变成了我的任务之一。每天挑着半大的铁桶，咣咣当当、摇摇晃晃沿着田埂走到井台，先是一寸寸地放下栓着小桶的麻绳，感觉小木桶已接近水面时，手腕一抖，只听噗通的一声，小木桶翻入井水中，水装满了，再一寸寸地往上提，这时性子不能急，否则拎上来的水连半桶都不到。水一趟趟盛入大桶后，就得挑回家，这挑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空着桶走还不觉得什么，当你挑上水往回走，看着眼前一阶阶很陡、很窄的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就得掌握好平衡，不然就有可能把水洒光，路远，走一段常常还得换着肩走…这情形，这状态，正在我眼前的建水西门大板井担水的人们身上重现。

这井，对我的影响是四季变化的，我觉得，所有的水井都能感应四季的冷暖。春水温度介乎高低适中之间略微有些偏冷，而在夏天，井水似乎又变得善解人意，总会向四周散发着清冷寒冽的水气，口渴时喝上一口，会给你带来透骨的凉爽。那彻骨的凉爽，会在瞬间洗抹掉夏日的燥热。夜晚，喝口井水，就能很快入睡，甚至会还你一个清爽的夏梦。秋天，井水又起了变化，让你在收获后，锦上添花，在一冷一热中找到一种平衡，得到一种安慰。到了冬天，井面则经常升腾着一股白雾般热气，井口萦绕着一派热汽腾腾的气息，会给冰冷的世界，造就出奇幻的景象和的暖意…我看到，建水西门大板井前，夕阳下，建水的老百姓们，零零星星，碌碌续续拿着桶，带着菜…围到井边，边洗洗涮涮，说说笑笑，把那些家庭生活里的日常工作洗得净净又有味道。让我想到，人们也许就这样一年四季，三三两两的围在井台边，一边干着手中的活，一边眉飞舞笑闹着说着俚语，闲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甚至会在传播一些马路新闻中八卦八卦，这也算是一种民间的井水文化吧，这些与水相关相联相生相伴的一切，会不会就在将来的某个时段终断呢，我看着这口建水西门大板井嗽嗽清澈透亮的井水，有种担心如泉水七上八下涌上心头。

建水的夕阳，照耀着西门大板井的井水，我兴喜地看到，井水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载着建水人生活的不同色彩…在那些五颜六色中，我看到见了一个美丽柔情的少女在修饰着一份美丽、一份朦胧，在井水这面镜子中一一呈现，一览无余。其实，站在井口，你同样能看见自己在深深的井底晃来晃去，在清明晶亮的井水中，随微谰摇一摇去。石壁的那些光滑的血肉也让你在想象中若隐若现，一直延伸到井底那深邃渊寒里。我还看到几条欢快的小鱼也在人们取水过程中上下穿梭欢快无比。这个我知道，我们在家乡的井中也要放上几条鱼，因为在井中放置鱼，是用来监测水质的。那时的水井，无法化验水质，只是凭其清澈甘甜和鱼儿是否存活来鉴定水质可否饮用。现在看来，那时我们饮用的那些清爽甘冽的井水，完全可以同今天灌成瓶装的矿水来媲美。在我看来，从前的井水，同我眼前这口口大板井里的水，都是有生命的。

当我离开大板井时，回望建水，回望一眼井二眼井三眼井四眼井时，它们大多都似乎还睁着眼睛，但它用少了水的光亮，已近失明，就连自己都看不见自己。随着城市建设大规模的改造，拆迁，搬家，新居，街坊们四散，各自一方，留在这城市里的最后一抹诗意也行将消逝，而那些尚存的老井，依旧还像是一位慈祥的长者，在垂迟迟中默默发挥着功用。也道是，如今，通到了各家各户的自来水，早已把井被淘汰，而那些被我们称之为井台文化的种种现象也就随之绝迹，只能在我们记忆中重现。唯有那些使用过、喝过井水的人，才会在啜饮中想到那些曾经的美好，想到那些滋哺过我们的水井。那曾经伴随我成长，曾经给过许多人生美好回忆的那些老井。尽管如今井水已远去的的确确已近枯竭甚至有可能在不远的将来不复存在，但水依然会与我们相生个伴。

往事悠悠，当我回到家中的时候，建水那些成建制，五花八门，零零总总的老井又进入我的脑海，我那些关于井的情怀和想法，又从记忆深处如井水一样冒了出来。想到那些刻痕累累的老井，我的心中会忽然生出几许怅惘。那些泛着幽深清寂的古井，一旦消逝后，还有什么实物实景可供那些曾经久居建水的居民们去回忆、去感怀的呢？恍惚之间，那些我曾经见过，甚至伴我成长的井，让我的童年和少年从记忆中把那些个片段如汲水般，用我的文字吸出来，水灵灵水汪汪的，依然是那么清澈，就像我们自己的双眼。我想，这些大大小小的井，也许正建水小城的眼睛，一双双正注视着们，让我们且行且吟且记，在祭奠那些已逐渐淡去的岁月中让井留下，那怕只是个样子，也让它们摆设在我们生活的地方，别让它们尘封在一方死角里被荒芜。我想，只要我们愿意，我们可以对着那些老井，如对许多过往的事物一样，总会承载着些那些曾经的历史、无论是悲伤还是美好，总会有些神秘和鲜活气息被收藏在井里，我们的任务是，别让它们在时代的进程中默默的消亡，无奈地消逝，井水没了，但另外一种水—历史文化之上的精神之水，应当让它们储蓄在井中，必要时，方便我们随时可以打开那些封存的盖板，让那些井水流出来，让我们在口渴时可以喝上几口，让我们身体上有尘埃时用来洗洗。

喜欢在恬静的意境里，轻轻地踱步于小巷中，在小巷深处的幽静里眺望，借着小巷淡淡的昏黄灯光，任闲适、淡雅的心在画卷里慢慢游走，渐渐进入幽远的遐思；更喜欢在这静谧的夜里，用文人墨客的几许情怀，借洒进的小巷一片银色观观井水，在水与倾泻在水里的月光的诗意中，灼蚀自己的魂灵。

春雨淅淅沥沥地在屋外下着，我的心雨也如此这般地洒在我在建水，在我的老家那些旧日的光景中，一点一滴地踏梦而来。在梦里，我那些生命印迹里的老井，流出来的是却是如水般淡淡馨香沁入我心脾的蓝色液体。然而，却在我的想象中拼凑出一口口井水，带着乡音俚语，流到井中，又被人们担回家里。

井，两横两竖划定一个圈，却是天光与地气在水来的路上融汇贯通，我却要一生绕着走，但我悄悄地扔进一些如石子一样的文字，除了听到如水微澜碰到井壁之声外，我还看到建水那口口老井，横在大街小巷，睁着眼睛，空空洞洞，有睛无神，却似乎又有些莫名的内容，看着建水，看着世界世界。

我于昏黄的暮色中回首建水，回望那里的井、那里的井水。一颗凡尘的心就渐渐地柔软，我又一次遁入凡尘，从那双双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从中我读出了这样的内容：水，清澈，再清澈也清不过平淡。水是流淌的云，云是飞翔的水，水是我的血，我的魂，流淌在我身上，飞翔在我心里。流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2017/04/20日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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