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翻译盖瑞斯奈德

第一次翻译盖瑞·斯奈德，是在1989年12月。那会儿新疆很难找到原版英文诗集，托朋友借到的美国诗歌的合集，只有一本Richard Ellmann编选的《牛津美国诗歌新编》（牛津大学出版社【纽约】1976）。译了其中斯奈德的十来首，主要是《神话与经文》中的作品。接着又从《新编》里译了罗伯特·洛威尔、罗伯特·邓肯、理查德·威尔伯和西奥多·罗特克等人的诗歌。当时是想慢慢弄出一本美国现代诗选和一本英国现代诗选 早在读大学的时候，我就开始试译英美现代诗歌了。那时年轻，无知无畏，硬着头皮，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1990年春，我从我上班的新疆自治区文联，下到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和硕县塔哈其乡挂职。那个半农半牧的乡村，或许是最适合翻译斯奈德的地方，那儿的人民 汉族、维吾尔族、蒙古族混居，那儿的麦地、水渠和戈壁，春天的苹果花、沙枣花和苜蓿迷人的小小紫花，两块钱一瓶的和硕大曲和那些端着搪瓷缸子痛饮的汉子，大街上，父亲醉了，迎面走来的儿子也醉了，那儿的高山牧场和几百头牦牛飞奔时卷起的白色烟尘，绿宝石般的湖泊，万仞绝壁上的大坂，和大坂上横骑马背，不用马镫，边走边卷莫合烟的小伙子 斯奈德笔下的景观，与这里何其神似！可惜我带到乡下的只有一本菲利普·拉金编选的《牛津二十世纪英国诗选》，在塔哈其我只翻译了罗伯特·格雷夫斯和路易斯·麦克尼斯的几首诗。

大量翻译斯奈德，是199 年。1992年底，家里突然出了一桩大事，我从新疆回到安徽，在家里停留了整整半年。那半年的梦魇，笼罩了之后的很多年，而我竟然在那半年里翻译（初译）了三部诗集，现在想来，只能说我是一个回避现实、只顾自己的人。

那三部诗集，是盖瑞·斯奈德的《偏僻之地》、高尔韦·金奈尔的《一个人活了这么久，孤孤单单》和玛丽·奥利弗的《美国原始风貌》。原版是从我的朋友、诗人祝凤鸣那儿借来的。我记得后来他和他太太也翻译了《美国原始风貌》。

几个月后，我到了广州。

十年后，楚尘的大工程《20世纪世界诗歌译丛》启动，将我的六本译诗集列入计划，其中就有《斯奈德诗选》。我托张辛欣在美国买了一堆英文诗集，包括《斯奈德读本》。她不远万里，将这批诗集从美国背到广州。2002年 月底4月初，我从《读本》中初译了4 首。加上1989年翻译的那些和199 年翻译的几乎整本《偏僻之地》，可以做一本诗选了。请中国社科院外国文学所的匡咏梅和万海松翻译了斯奈德的两个篇幅很长的访谈，又通过老朋友向阳托北岛与斯奈德本人联系，拿到了他慷慨的授权。

遗憾的是，楚尘的工程做到一半，由于种种原因，未能进行下去。这一停，就是八九年。

2009年11月底，我受北岛之邀，去他主持的“香港国际诗歌之夜”采访斯奈德。

2011年5月，从诗人马铃薯兄弟那儿传来好消息，他供职的江苏文艺出版社愿意接受这部译诗集。这时，机缘巧合，我又从我的同事、诗人刘子超那儿借到斯奈德的原版诗集《龟岛》和《山河无尽》，2011年6月下旬至7月上旬，我从这两部诗集里翻译了二十来首诗歌和组诗《三世，三界，六道》。2011年11月又从《读本》中补译了十来首。

随后是一次次的润色和一遍遍的校译。现在诗集即将出版，我知道书中一定存在不少瑕疵和遗憾，只能留待将来修理了。

一部诗选，从1989年到现在，时间跨度如此之大，要感谢的人很多

盖瑞·斯奈德，感谢他慷慨惠赐中文版权；

向阳，他把我正在做的这一项目告诉北岛和甘琦，请他们过问版权事宜；

北岛和甘琦，没有他们二位居间联系，没有他们与斯奈德的亲密关系和相互信任，这部诗集能否出版，还是未知数；

马铃薯兄弟和江苏文艺出版社，在诗歌的好运露出些微曙光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和其他热爱诗歌的人一起，为这门伟大艺术的存活付出了心血和劳作；

钱箭，1990年代末，在我整理我那远不够全面的美国现代诗选和英国现代诗选时，他帮我做过最初的校译，其中就有我最早翻译的一批斯奈德诗歌，那时他是阿里军分区的一名年轻军官；

匡咏梅和万海松。匡咏梅帮我找社科院专家解决了斯奈德诗中一些我无法解决的难题。由于出版社对篇幅有自己的考虑，她和万海松翻译的斯奈德访谈未能收入书中，这里要向他们二位表示深深的歉意；

余中先，他在《世界文学》上发表了我翻译的斯奈德长诗《草莓宴》（本书改为《浆果宴》），给了我很大的鼓励；

祝凤鸣，不是他借给我斯奈德的《偏僻之地》，或许就不会有这本诗选；

张辛欣，我想告诉她，她帮我背到广州的那堆诗集，我已经翻译了一部查尔斯·西密克，一部詹姆斯·梅里尔，半部马克·斯特兰德，小半部兰德尔·贾雷尔，小半部弗兰克·奥哈拉，小半部丹尼斯·莱维托夫，还有一批斯奈德的诗歌，我用我的劳作表示我对她的谢意；

承志，他在本书二校时，用最快的速度帮我解决了最后几处难题。二十多年前，他是新疆伊犁师范学院的一名热爱诗歌的锡伯青年，如今，他是日本追手门学院大学国际教养学部准教授，主讲中国历史、亚洲学入门和满文，用日文出版了大作《大清国及其时代 帝国形成与八旗社会》（名古屋大学出版会，2009）。他在京都的住处，与斯奈德当年修禅的寺庙，离得很近。

钟玲，她在内地出版的专著《美国诗与中国梦》和《史耐德与中国文化》给我很多启发和帮助。华人学者中，她是对斯奈德解读得最透彻的一位；

沈苇，他在他主编的《西部》杂志上发表了我翻译的盖瑞·斯奈德的一组诗歌和我对斯奈德的访谈。沈苇已在新疆生活二十多年，可以说是半个新疆土著了，读者可以在他的诗歌中领略中国西部的神奇；

洁尘、孙茜、雷淑容，她们为这部诗集的出版操过心。

《南方人物周刊》，我供职的单位，让我有机会赴港采访斯奈德，并以很大篇幅发表了那篇专访；

大食，我在《南方人物周刊》的同事，他技艺精湛的斯奈德肖像为本书增色不少；

廖伟棠、曹疏影、Venus Lau、董帅、黄亭亭，他们或为我张罗斯奈德专访事宜，或为我现场翻译，整理录音，使我的报道工作得以顺利完成。

最后，我要感谢那些喜欢和挑剔我的前两部译诗集（《曼德尔施塔姆诗选》和《费尔南多·佩索阿诗选》）的读者，他们的喜爱和批评对我都是一种鞭策，激励我在诗歌翻译这条充满风险的道路上，更警觉、更敬畏地走下去。

杨子

201 ． ． 0  广州

（编辑：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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