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讨债浮出水面

职业讨债——浮出水面

厦门将培训“专业讨债人”消息见报后，引起了许多市民的关注，先后有数十位“债主”致电本报咨询，想找专业讨债人帮助追债。他们当中有人被拖欠数千元，也有人被欠上百万元。 职业讨债人，这个边缘化的事物，因为最近劳动部门将开展此项培训而成了社会的热点。那么，对这个实际存在多年的群体，到底是该让它走在阳光下合法化、规范化，还是让它维持现状继续行走在法律的边缘呢？ 随后，从厦门市工商局企业注册处了解到，工商部门目前不会批准讨债公司的注册申请，因为此前，公安部和国家工商总局曾明文禁止注册讨债公司。 事实上，职业讨债人的存在，给社会提出的问题还有：是什么催生了职业讨债人，如果不能让它合法化的话，那么它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该如何解决？

［调查］ 讨债市场需求旺盛

老黄是一家厦门工业设备公司老总。他被“老赖”拖欠高达７６３万元款项，尽管他起诉后，经法院调解，“老赖”答应还款，并列了还款计划，但只还了一个月后就不还了。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后，才发现对方已将资产转移了，法院根本没有办法执行。 老黄说，他这笔被欠款项，在长达两年多的诉讼后，他对通过司法途径讨回已经不抱希望。前不久看到本报关于职业讨债人的报道后，他找到本报，希望能帮他找到一个理想的讨债人，既不违法，又能够帮他追回欠款，“就当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除了像老黄这样打赢了官司要不回钱的类型外，还有更多的人是因为担心通过诉讼讨债，时间太长，成本太高。最近，就有２０余个读者拨打本报表示想找职业讨债人讨回欠款。 一家卖防盗门的店铺，往集美一处工地卖防盗门，被欠了８０００元钱。店主多次去讨，工地认帐，但就是说没钱。“才欠这点钱，打官司请律师，一审二审，耗不起。”店主说。 据调查，目前厦门至少有十多家职业讨债公司，他们多数是以商务咨询公司的名义存在，兼营私家侦探业务。 尽管讨债市场需求旺盛，职业讨债人也不少，但因为他们行走在法律边缘，讨债广告做得躲躲藏藏，以致很多想找他们讨债的债主很难找到他们，因而他们接的单也并不多。所以，现在的讨债市场常常出现这样的情况：一边是职业讨债人接单难，一边是债主四处寻找职业讨债人。 另外，据老江介绍，职业讨债人一般都会奉行一个原则——接单之前，会先调查清楚欠款人是否有还款能力，如果确实没有还款能力的，他们一般不会接单。 据了解，职业讨债人帮人讨债，通常是按所讨款项的３０％收费。不过这只是一个参考性的标准，具体到每一个案子，要看讨债的难易程度收费。比如老黄这笔７００多万元的被欠款，因为追讨难度很大，老江就提出要收５０％的费用。

［部门态度］ 不给办证也不查处

已经从业八年的职业讨债人阿泰说：“我们这个职业很尴尬，因为一直拿不到工商营业执照，所以只能长期在‘地下’存在。” 那么，职业帮人讨债会不会被查处呢？对此，阿泰倒不担心。他说，“我认为，讨债人职业合法化是早晚的事，只是时间问题，也许三五年，也许更久。” ９月１５日，在厦门市工商局企业注册处采访时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工商部门一直没有批准注册讨债公司，那么职业讨债人帮人讨债，工商发现后会不会查处呢？ 对此，该处负责人表示，“我们工商查处无照经营，是在有照可办而经营者又不去办的情况下才查的。如果本来就无照经营的行为，我们怎么查？而允许他们办照我们又没有依据，因为现在没有任何一部法规定职业讨债人可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市工商局这位人士表示，讨债的内涵非常广，能否帮人讨债还要看怎么界定，“比如，你的钱被欠了，找律师通过诉讼讨回钱，这也算是讨债。这样的讨债，律师事务所提供法律服务就可以了。” 谈到除了法律诉讼之外的讨债行为，市工商局这位人士认为，“如果朋友之间偶尔帮忙追讨一下债务，只要手段合法，应该是可以的。并且，如果这种情形帮人讨债时，讨债人采用暴力或其它违法手段，自然会有法律可以制裁他们。” 对于工商部门这种态度，职业讨债人阿泰说，尽管现在他们讨债没被查处，但很多职业讨债人都没有“安全感”，都渴望这一职业能合法化和规范管理，这样他们的人身安全会更有保障。因此，他们也希望，有关部门能够出台相应的保障机制，一旦讨债人在执行催讨中受伤，或者在追债后遭到报复，需要得到及时的补偿或者救助。

［专家观点］ 可以考虑规范化管理

海沧法院一位执行法官也认为，虽然民间讨债人不能代替执法部门，不能解决信用问题，但在短期内，他们可以作为缓解当前执行难的补充手段。“债务纠纷，是当事人的纠纷，如果通过讨债人在法律允许范围内解决，其实，可以减轻法院工作量，减少诉讼成本。” 不过，这位执行法官也担心，民间讨债人缺乏监管，很容易走上违法道路，因此，他强调，讨债措施一定要合法。 不过，对于厦门市劳动就业训练中心即将培训的商账追收师，厦门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刘连泰表示怀疑。他说，我不知道这种培训如何进行，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培训——这是一个游走在边缘的群体，采用的执业手段必然是边缘化的。而边缘化的手段能够在课堂上讲授吗？可以作为知识在课堂上传承吗？ 对于培训专业讨债人，海沧法院这位执行法官也认为，为期四天的培训根本不可能教给学员太多的技巧，充其量只能起到普法的作用，把民间讨债人引导到合法的途径去催讨。 对于为期四天的培训，职业讨债人阿泰说：“我从业八年积累的经验，恐怕不是一般学员四天能够学到的。”但是，阿泰却表示自己愿意参加培训，因为他想拿个证书。 厦门大学管理学院副教授宋培林博士认为，民间讨债人作为一个职业，不论政府承认与否，它已经实际存在，而且还会存在下去。 “既然社会有这样的需求，通过培训对从业人员进行规范，还是很有必要的。”不过宋博士认为，民间讨债人这一群体在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有实际的市场需求，但是随着我国法制的完善，这个群体将会萎缩。

［深度解读］信用缺失与司法无奈厦门大学法学院副教授刘连泰

商账追收师是一个特定环境催生的怪胎。这个特定的环境就是信用体系的脆弱与司法资源的无奈。目前我国市场经济中存在的信用缺失问题，不可能依靠民间讨债人解决，关键还是要通过完善法律和制度，加强执法和管理，重建信用体系。 尽管律师法并不禁止律师以外的人在诉讼外代理当事人追讨债务并以此牟利，但代理当事人处理债务纠纷并获取报酬一般是律师的业务。因此，所谓“商账追收师”是从通常的律师业务中分一杯羹。 律师和法院都没有办法了，不掌握任何司法资源的“商账追收师”还有办法吗？这个职业在体制外存在就表示“商账追收师”可能是有办法的——如果“商账追收师”追讨不回任何债务，这个职业会自生自灭。由此说来，“商账追收师”似乎在很多情形下比律师和法院还能干。这是一个多么让人悲观但又不得不接受的结论。 欠债人为什么有钱不还？欠债人并不关心ＧＤＰ增长，他只关心违法的成本。如果违法的成本很低，他会铤而走险。欠债人不怕法院吗？我们总是有一些很中国的问题，比如法院的执行难。理论上，执行是不难的——如果法院判决了，当事人确实没有履行能力，裁定执行中止；如果当事人有履行能力而不履行，强制执行；如果债务人转移、隐匿财产，还有更严厉的制裁措施——可以给债务人定“拒不执行法院判决裁定罪”。欠债人为什么不怕这些正大光明的法律之剑，反而对所谓“商账追收师”的死缠烂打心存畏惧？ 司法资源是一种极其有限的资源，在一个信用体系接近崩溃的国家里，司法资源是不堪重负的。从法院经常在报纸上公布的“老赖”名单之长，我们就可以看出我们信用体系的脆弱。如果有太多的债务人不履行法院的判决，法院要一个一个去查明他们的财产，那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作业。于是，“老赖”横生。“老赖”横生的结果，又反过来鼓励更多的人做“老赖”。司法资源面对越来越多的“老赖”，就越发显得老态龙钟。“商账追收师”顺时而生。他们通过一般人看来不是那么中规中矩的方法，其实也在缓解着我们司法资源不足的无奈。

导报 陈捷 曾进根 张向阳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