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菜花之五

游菜花之五。

我的乌骓宝马随我征战沙场数年，刀林剑雨，纵横沟壑不知多少次救我于为难之中，不知多少冤魂死于它的铁蹄之下，多少次它和我人马合一冲锋陷阵，马踏联营，黑旋风所到之处秦军一片鬼哭狼嚎，多少名将猛士成为我的剑下孤魂野鬼。

这次也许是乌骓最后一次随我征战，我的宝马似乎知我必死之心，前蹄腾空，引颈长嘶，其悲壮之势令无数阻挡的汉军无不惊悸，无数只持剑之手闻声而颤抖，手中剑当啷、当啷应声而落。乌骓几乎是马踏人头，腾空飞过，几乎无人敢阻，即便有几个不知死活的举剑刺来，也只有眨眼功夫便被我刺个人仰马翻，此时的我，虬髯倒竖，双目怒睁，犹如两股火焰，挡我者，焰灼其目，不战就自坠马下。我已经怒火燃胸，挡我者死！马到剑落，直杀得汉军人仰马翻。

眼看离着那簇火把越来越近，突然斜刺里窜出一彪人马，为首一个胯下一匹照夜狮子白，一身黑色将服、一脸虬髯横斜，双目如铜铃。只见他当头将马一勒，照夜狮子白立刻前蹄腾空，引颈嘶鸣，好不威风。我并不为之悚然，在我剑下名将死伤数十。况且，如今的我，已是不计生死。突然，来将双手作揖，喊到，项王，鸿门宴一别，可否安好。

夜色之中，杀红眼的我只闻其声熟熟的，但一时想不起来将是谁。只见对方，身子直立，再次双手抱胸，说：项王英雄，想不起鸿门宴舞剑的樊哙了，说完，仰天哈哈大笑。我这时才看清，这位置生死不顾的勇士就是汉王刘邦手下第一猛将，樊哙。上次鸿门宴孤身一人执剑护卫沛公左右，我看他是英雄，才没加害与他。没想到今天又和他相遇，但是这次情景与鸿门宴正好反之，我不敢痴妄他也能报鸿门宴不杀之恩。于是，我抱定必死之心，策马向前，说：樊哙勇士，上次鸿门宴一别，未再谋面。勇士可好。

樊哙又是哈哈一笑，抱拳说，有劳项王挂心。上次鸿门宴一事，承蒙项王对我主公心生怜悯之心，我主公才得以在鸿门宴上安全返回我汉军营。汉王每每谈及此事，极力夸赞项王仁慈之心，不敢相忘。今日不想狭路相逢，我主公早有吩咐，但见项王者必先回报不杀之恩，放一条生路让其归去。

听到此话，我内心无名之火已是熊熊万丈。我厉声喝到，樊哙，你主公假心假意，先得咸阳而不称王，是以此收买人心。再在围困我楚军大营之际，施以四面楚歌以瓦解我楚军人心。二计谋冠冕堂皇，放之四海而皆称道。其实却是环环相扣的夺命撒手锏，招招置我于死地。险恶用心，只能蒙骗三岁稚子。樊哙，还不速来求死！ 说吧，我催动坐骑，挺剑向樊哙杀去。樊哙不愧为汉军第一猛将，看我目眦尽裂，一副拼命之势，也不搭话，不慌不忙拨转马头，率队让出一路任我一路砍杀，驰骋而去。此时此刻的我，集羞愧、耻辱、愤怒于一身，肝胆俱裂，仗剑披发，怒目圆睁，挡我者死！ 乌骓马四蹄腾空，马踏人头，如一股黑色旋风向着庞大的汉军冲去。剑下汉军东倒西歪，鬼哭狼嚎，队伍被我冲的七零八落，不消一顿饭的功夫，我已杀到火把最为密集之处，灯火阑珊，我仍能看到我的爱妃虞姬，她身着我送于她的丝绸长衫，伫立在乌江的寒风瑟瑟之中，汉王仍在她三尺之外，恭敬地坐于马上。所有汉军簇拥着虞姬，但是却丝毫不敢冒犯她。

看到心爱的爱妃虞姬，我内心剧烈翻滚。虞姬不过是一介民女，却有如此胸怀，舍身成仁在所不惜。实在是让我无地自容。当我又看到汉王对她如此礼遇，我也深感不如，还被汉王的如此大度所折服，我内心不禁感叹，将来成就帝业者非汉王莫属。

但是，一想到我的八千江东子弟已经命丧黄泉，我就心痛不已。倘若我独自逃生江东，未来如何面对江东父老？曾经的三十万大军，如今只剩孤家寡人 ，罢罢罢，大丈夫顶天立地，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妻不能保，家不能顾，何敢偷生。

我抱定必死之心，大声唱起我最伤心时和虞姬唱的歌：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歌声震耳欲聋，歌声就是进攻的号角！我看到，我的歌声已经压倒汉军的楚歌，已经让无数的汉军官兵手捂双耳，任其兵器纷纷落地。我看到我心爱的虞姬，在百米开外，听到我的歌声，慢慢地回转身子，一袭白袍在列列寒风中摇曳。随即我又在万般寂静中听到虞姬袅袅歌声传来：

虞姬和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当我听到她的最后一词，眼前，白影一晃，不见了虞姬身影。我天崩地裂的大吼：虞姬，我来也。

我此时此刻，泪如涛涛汹涌的乌江，我的坐骑犹如黑暗中一道闪电，向着我的虞姬，我的爱妃风驰电掣般冲去。

挡我者死。 一波接一波的汉军如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留下了千百人的残肢断躯和鬼哭狼嚎，当我杀退数十层汉军冲锋之后，我终于来到虞姬刚才伫立的地方，可是此时此刻的这里已空无一人。周围汉兵死伤累累，并无虞姬踪影，当我再往滚滚乌江看去时，乌黑的江面，只有一袭白影在随江水翻滚，虞姬已经投江了。我肝胆欲裂，五脏俱焚。

我心爱的虞姬投江了，我的爱妃离我而去，她不想连累我。

我的虞姬以死相报于我。我又有何面目苟且偷生，又有何面目回见江东父老。

我朝着虞姬飘去的方向，最后一次扬鞭策马乌骓，腾空向乌江，向虞姬飘去的江面，纵马而去。未完待续。